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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村里的中国——王密根编剧技法研究

发表时间:　2022-01-07 16:33 　

编剧有技法吗？

时至今日，编剧不仅成为了一门“学”科，更是戏剧艺“术”的基础——所谓剧本是一剧之本。我的理解，“学”为体、“术”为用，编剧应该是兼具理论与技法的。上海戏剧学院教授、著名编剧陆军亦曾说过，编剧的三点基本功就是戏剧观、想象力、技法。可见，研究一位编剧，必不可少的就是研究他的创作技法。

在湖南岳阳，以甘征文、陈亚先、吴傲君、曹宪成等一批老一辈剧作家为代表的“戏剧岳家军”闻名剧坛，我们今天谈论的当属“戏剧岳家军”的中坚力量——著名编剧王密根。他发表、上演的作品多达百余件，尤以湖南花鼓小戏见长，曾有《补票》《春雨》《人怕出名狗怕叫》三度获得全国“群星奖”，“群星奖”改革后又有《寸土不让》入围决赛。我们不妨以这些小戏为切入口，回顾他近年来的创作历程，找到几点值得我们思考和研究的方向。

一是取农村故事作为题材。王密根讲的故事，经常发生在“江南农村”，他是擅讲农村故事的。《补票》里村长的牛吃了村民的菜，故事围绕这一矛盾展开，以干群关系为题材；《春雨》说的是两个贫困乡干部溜须拍马、争取扶持的故事，直视当时脱贫工作的瓶颈；《人怕出名狗怕叫》则讲述了养狗致富典型村接待负担不堪重负的无奈，揭示的是公款吃喝的顽疾；《寸土不让》是一个保护耕地的故事，旗帜鲜明地反对农村违规建房的现象。不难发现，他笔下的这些故事不仅有料，更是切合时代的主题，把小村庄作为观察大中国的窗口，这些创作无一不是秉承了“以小见大”的原则——而这，正是编剧小戏的关键所在。

二是在官民之间结构冲突。我们常说，“没有冲突就没有戏剧”。王密根写戏时，喜欢在村官和村民之间制造冲突，并以此来推动情节的发展。比如《补票》里开场就写“选村长我投下庄严一票，划个叉叉起我满腹牢骚，暴发户牛发财还要官帽，全村人只有我明察秋毫”，写出了村民春生对当选村长的不满，这种看似难以调和的冲突铺垫了情节的发展；再比如《人怕出名狗怕叫》里经常赊账的村主任向小卖部老板抱怨“有关部门客气又认真，都来捧场参观休闲访友把我当亲戚，刚走了一群大盖帽，又来了一伙挟包的，说是吃了狗肉滋阴补肾壮阳健体出成效，还说要成立狗研会，村委会成了接待处，我赔吃赔喝赔消费”，虽然这里道出了赊账的无奈，但赊账的问题又不可能因为无奈而不解决，所以这种纠葛的矛盾，才让故事更具可看性。这些冲突，看起来表现在人与人之间，实际上则是社会问题的体现，编剧只是把源于生活的矛盾冲突戏剧化、典型化了，这就使得作品具备了观照现实的价值。

三是以诙谐幽默观照现实。湖南花鼓戏是典型接地气的剧种，早年间多由农民组建班社，“农忙务农，农闲从艺”。所以王密根在写湖南花鼓小戏时，擅长通过以诙谐幽默的语言来塑造市井气息浓厚的小人物。《补票》里的春生对村长极度不满，说“今天就是丢了我村民这顶乌纱，也要和他斗争到底！”，面对村长的疑惑，妻子满花为春生打掩护“村长呃，他一个基本群众有什么心事啊？心都被你们干部操了”，春生硬是不给村长面子，讽刺他“干部的牛就应该跟干部保持一致，走到哪里吃到哪里！”——仅是摘选寥寥几句，我们似乎就已经看出了春生、满花这两口子鲜活的人物形象。《春雨》里的洪主任、蓝秘书两位基层干部，他们对下乡视察的“黄县长”唱“再穷不能穷领导，再苦不能苦干部”，得知“黄县长”原来是司机后，立马又唱“相府丫鬟七品官，县长的司机是高参，上级精神你先领会，六方会谈你也晓得一多半”，把溜须拍马、见风使舵诠释得生动形象。剧中人这些诙谐幽默的语言、行动，贴近生活、贴近群众，观众通常十分喜欢。可贵的是，其出发点绝非只是逗乐观众，而是希望通过这种手段塑造出接地气的人物形象，让观众在笑的过程中得以联系现实生活，从而产生思考。

王密根得以三度获得全国“群星奖”，绝非巧合，以上总结出的编剧技法也许起到了关键作用。我们不妨再来看看他的其他作品。他新创作的小戏《风吹稻花香》正在打磨冲刺下一届“群星奖”，这部戏仍然发生在“江南农村”，博士乡长程远和农民王大伯之间的冲突不同往常，但仍然存在——即，缺乏农耕实践的博士提前帮农民割了禾，田大伯怒气冲冲普及常识，后来得知他是乡长，又陪着笑脸说“乡长，你来割禾就是对我们全体村民最大的关怀，我去搬把椅子来，让你坐哒割，坐哒割不腰痛……”极尽风趣，把一个普通农民的形象塑造得如此生动。他的大戏创作同样也印证了上述的技法，如环保题材的现代花鼓大戏《这方水土》，戏中矛盾的冲突、情节的纠织、群像的刻画，让观众在捧腹后拭泪，通过观剧引人深思、洗涤心灵。

我们不难发现，再娴熟的编剧技法，都不是“为技法而技法”，而一定是服务于作品本身。那么，在新时代，我们到底呼唤什么样的作品呢？我想，“文章合为时而著，歌诗合为事而作”，反映时代应当是文艺创作永恒的使命。当我们的作品融入了时代，这其中所蕴含的价值才能达到观念与形象的交融，才能达到思想性与艺术性的统一。我们喜欢王密根笔下的乡村，也期待他为我们讲述更多有思想、有温度的中国故事。（作者系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，岳阳市戏剧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，岳阳市巴陵戏传承研究院副院长、副研究馆员）